【 标 题】美国中等教育的观念更新与结构变革
【 作 者】史万兵
【作者简介】史万兵　沈阳师范学院教育系
【内容提要】当代中等教育，就世界范围而言，当属美国的中等教育最富有特色，并占居显赫位置。尤其是本世纪50年代以来，美国的中等教育发生了巨大变化，具体表现为中等教育观念的更新以及由教育观念更新而引起的教育结构的变革。这些变化使得美国的中等教育更加独具特色，并且对于世界其他民族的中等教育变革与发展产生重大影响。
【关 键 词】美国/中等教育/观念/结构
【 正 文】
　　　　　　观念的更新
　　如果说，独立战争的胜利，使得美国儿童纷纷步入了小学，那么，南北战争的结束（1865年），则使得美国青少年大量涌入中学。在迄今为止的130多年发展历程中， 美国中等教育的重大观念更新大都发生在本世纪下半叶，突出表现为如下诸多方面。
　　　　一、平等观
　　在美国，教育机会均等的直接表现是教育的平等观。目前，平等的深层内涵已表现为教育过程的平等以及学业成功机会的均等。并且在中等教育领域采取了许多体现平等观念的实际举措。首先以法律形式给予保障，如1964年《民权法》要求取消公立中学的种族隔离；1965年《初等、中等教育法》指出拨巨款奖励黑白合校的教育工作；60、70年代用校车接送学生，消除种族隔离的计划；此外，70年代的许多法令分别规定了不同种族、不同民族、不同肤色以及残疾人的教育平等问题，尤其强调了不同性别的教育平等：法律规定“不能因为性别禁止在美的任何人参加任何接受联邦经费的教育活动计划，不能否认他们享受这些计划和活动的利益和权利，不能在其中歧视他们”。〔1〕
　　　　二、质量观
　　平等与质量构成了美国普教改革的两大主题。在平等的基础上强调质量，是美国中等教育讲究效率与公正的举措。自1958年《国防教育法》出台后，美国人一直在强调教育质量。60年代及80年代的两次教改均体现了抓质量这个主题。1989年9月， “教育总统”布什首次提出为美国学校建立国家标准和国家目标的设想；1990年1 月进一步提出了具体的国家六大教育目标；1994年3月颁布的《2000 年目标》中主要目标之一就是到2000年，美国中学毕业率至少提高到90％，并为此而致力于激发学生学习动机，提高课堂的熟练程度的研究与实践。另一个与中等教育关系密切的目标是，要求12年级结业的中学生，应该具有在英语、数学、理科、历史、地理、外语、公民和政府、经济学和艺术学科的内容方面应付挑战的能力，且会合理用脑、能够承担公民的责任与义务，并具备继续学习的能力，为在现代经济中谋取创造性职业而做好准备。
　　　　三、道德观
　　道德教育，成为美国当代中等教育乃至于各层次教育的一个必须贯彻的内容。这主要因为近半个世纪以来，美国人一直关注以培养中学生认知能力为主的教育质量，而忽略了道德教育，致使美国中等教育出现了许多棘手问题，因而当前突出强调重建道德。有学者认为，美国社会的许多问题都源于美国当代学校教育特别是基础教育未能教会孩子们如何相处、在处理人与人关系方面缺乏修养所致。因此，道德教育引起了中小学的高度重视，且官方也把道德教育放在显著位置。1988年10月，当时任副总统的布什，在其教育战略构想中呼吁“把道德价值观的培养和家庭参与重新纳入教育”，强调“教会孩子们区别正确与错误”，摒弃“价值自由”观念，并引用了著名的马丁·路德·金的名言“不能仅仅发展学生的智力，智力加品德才是教育之目的”。在布什的倡导下，美国80年代的普教改革的主要措施集中体现了道德教育，最具代表性的是1989年美国“课程发展与管理协会”所提出的六项道德教育措施：（1）道德教育应作为学校课程结构的组成部分；（2）创造一个道德教育的“社会—文化环境”；（3）使道德教育超越认知领域；（4）道德教育要注重学生批判性思维和决策能力的培养；（5 ）为教师和管理者确立明确的道德教育目标；（6）把道德教育纳入师范教育计划。日前，美国学者来华讲学指出，美国已将人与人关系学问—“道德教育”确立为21世纪教育的核心问题。美国著名教育家戴尔·卡耐基在其人际关系著述中反复强调，构建最佳人际关系的核心是“关心他人”，这也正与1989年11月27日—12月2 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我国北京召开的“面向21世纪教育国际研讨会”的总标题“学会关心”相吻合。显然，树立正确的人伦道德观不仅是美国也是世界教育共同关心的问题。
　　　　四、环保观
　　自从美国人阿姆斯特朗于1965年首次登月成功，返回地球并发表精彩演说后，在美国掀起了环境教育及环保热潮。阿姆斯特朗告诉人们，当他从月球回眸遥望银盘一样的地球时，他感觉到地球是脆弱的、易碎的，看起来地球很孤独，于是，他感叹到：“噢！那就是我的家！”阿姆斯特朗告诫人们一定要爱惜自己生存的环境—地球，生存在其上的人们都是一家人。要使地球上的孩子懂得珍惜我们生存的这个微小的世界，使下一代形成国际观和环保观，不再人为地破坏这个人类的生存环境。以此为契机，美国首开环境教育先河，并于1977年颁布了《环境教育法》，之后，各地纷纷开展以野外活动为重点的环境教育，并在中小学试行《环境经验学习计划》，公立中学将环境课程做为主要课程内容。
　　　　五、私营观
　　本世纪90年代的美国中小学教育，兴起了一股公立学校私营化浪潮，使得美国自1821年公立学校运动来持续170 多年中小学公立局面被打破。公立学校的私营化是指学校运营的基金、责任或某些课程方案，根据有关合同，由私立机构支配。私营学校主要采取公司承包、大学管理以及个人开办特许学校等形式。公立学校私营的成因，主要是由于美国公立中小学质量不高、纪律松散，而私立学校则拥有高水准的教学，培养的学生也更富于竞争力之故。公立学校私营化被视为中小学教育实行竞争的开端，是改进美国中小学教育、提高全民文化素质，培养具有国际竞争力的高质量人才的重大举措。加之私营学校可以打破公立学校垄断中小学教育的局面，构成了与公立学校的竞争，因为“缺乏竞争机制的教育体制是一种不健康的教育体制”。因而，这场公立学校私营运动是20世纪末美国中小学教育的重大观念变革与行动，将对美国乃至世界教育产生重大影响。
　　　　六、未来观
　　随着科技的迅猛发展及社会的不断进步，以及新的世纪的既将到来，美国开始重视对中学生进行未来教育。这主要是因为教育本身就是未来的事业，为下个世纪培养新一代人才的学校教育不能仅提供20世纪的教育内容。美国80年代的教改就提出要为美国儿童“提供21世纪必需的智力工具”，并开始实施未来教育。美国的未来教育主要是向学生进行有关社会发展前景、科技发展趋势与走向、社会和科技之关系以及科学预测等丰富知识教育，以便使学生科学地预见和认识未来，从而制订合理而科学的行动计划。美国的未来教育呈现如下特点：目标明确、主题鲜明、内容丰富、形式多样、手段先进、层次衔接。总的看来，美国进行未来教育的目的是“为21世纪而教育美国人”，使美国年轻一代为迈向21世纪而做好充分准备。
　　　　　　结构的变革
　　思想观念的更新必然伴之以行为的变化。随着美国中等教育观念的更新，引起了一系列中等教育结构的变革。
　　　　一、学校类型结构与学制结构变革
　　美国本世纪下半叶的中学类型日益丰富，除了传统中学、综合中学而外，还增加了中间高校和选择学校，引起了学制结构的变化，集中体现了中等教育的平等观及质量观。
　　综合中学，是美国实施中等教育的主渠道，被西方人看作“教育民主与平等的样板”。〔2〕它是美国学制体系中四年或三年制高中， 肩负三大职能：普通教育；职业技术教育；升学教育。由于综合中学在坚持对所有学生进行普通教育的前提下，兼顾了学生的个别差异及需要，同时施以职业技术教育和升学教育，并且接受不同文化和社会经济阶层的学生，反映了教育的平等观念，代表了美国中等教育的特色，弱化了中学的筛选功能。二战后，欧洲诸国纷纷效仿，掀起了一场世界性的“中学综合化”运动，使中等教育实现了普教与职教的融合。
　　中间学校，是本世纪60年代兴起的新型学校。它介于小学和中学之间，将小学5、6年级与初中7、8年级组合（有的为6、7、8 三年）学制四年。试图使生理与心理，智能和情感处于急剧变化状态的11—14岁少年接受一种合理的教育，完成小学向中学复杂学习的过渡。〔3 〕中间学校无论从课程设置（适应青少年前期的课程）、教育努力（教师理解学生的需要、兴趣、背景、动机、目标、压力与焦虑）、教育观念（强调环境中学习而不是课程至高无上）以及教育机会（成功的机会提供给每位学生）都具有区别于以往传统初中的独特风格，是对尊重儿童观念的践履，且有利于教育质量的提高，因而发展十分迅速，数量不断增加：
年份　1966　　1967　　1970　　1974　　 1977　　 1984　　1989
数量　 499　　1001　　2298　　3723　　 4060　　 6885　　7957
　　　资料来源：（Evidence　for　the　Middle　School, NationalMiddle School Association,Columbus 1990,P.91）〔4〕
　　选择学校，是本世纪70年代美国开创的一种崭新的中学类型，有的称为“磁石学校”意为具有吸引力的学校。该类学校提供传统公立中学所不具备的学习机会，对于不适应传统公立中学学习的学生提供适应性的学习，如高材生学校、问题生学校等等。一般招收公立中学不成功的学生或要求接受不同教育的学生，如艺术学校，以满足家长及学生个别差异之需要。学生多从传统中学转入，学校招生规模很小，跨社区招生，教职工士气较高。对选择学校持赞成意见者认为，选择学校是增加教育灵活性和提高责任心的一剂良方，是扩大学生挑选就学学校和学习内容机会的有效方式，但持反对意见者认为其结果造成了社会的、种族的和经济的分离，加强了社会分层，这对教育发展是不利的。
　　美国中学类型的这些重大变化，使得美国学制结构日益丰富多彩。由过去的“八四”、“六三三”制发展为今天的“八四”、“六三三”、“六六”、“五三四”、“四四四”并存的局面。
　　　　二、课程结构的变革
　　本世纪下半叶，美国中等教育的课程改革频率较高，主要围绕教育的质量观、道德观、环保观及未来观而展开。因为，任何教育改革最终都要落到教育内容的改革，任何教育观念与教育思想的实施都将通过课程得以体现。
　　50年代末60年代初的教改，直接受《国防教育法》之影响，强调教育质量的提高，重视学生智能培养。加深了课程内容，并将高深内容下放到各层次学校。直接表现为加强“新三艺”—数学、科学和外语的教学，注重自然科学内容，以改变美国基础教育质量相对前苏联较差之局面。但由于学习内容过高过深而使本次改革失败。
　　70年代中期的改革，以“恢复基础”为口号，加强了读、写、算的基本训练及系统知识教学，要求对“处境不利者”提供均等的教育机会。认为中学教育要切合实际，学习内容不宜过难，课程设置要适应学生之需要，且要注重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的学习。并且针对生态危机已成为人类面临的一大危机，于70年代末以法律的形式规定了环境教育，在中学广泛开设环境研究课程。对80年代美国公立中学设课情况调查表明，有26.7％的中学开设了环境和海洋研究课程，对美国中学确立的环保观由此可窥之一斑。
　　80年代美国再度掀起重大的教改浪潮。1983年4月， 由“高质量教育委员会”发表的《国家在危险中：教育改革势在必行》一文为开始的标志。本次改革对中等教育采取的首要措施就是调整课程结构，以提高中学毕业标准。具体要求中学阶段学习英语4年，学习数学， 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3年，学习计算机半年。准备升入大学者还要学习外语2年。为了提高教育质量，增加了必修课，减少了选修课，形成了“学科群”的中学课程结构。为了提高学生的毕业水平，还相应地改进了考试制度，严格考察学生的学业成绩。本次改革突出的特色是加强了道德教育，将道德教育作为课程结构的重要组成部分。
　　1994年3月颁布的美国《2000 年目标》明确提出了建立全国学生学业标准，规定学生的核心课程为数学、理科、英语、地理、历史、外语、艺术等内容，并规定了学生应掌握的程度，鼓励发展更佳的学业成绩评价形式。
　　近年美国推出的《2061计划》在众多课程改革方案中令世人瞩目，体现了面向21世纪的课程改革精神：立足于现实，着眼于未来；统一标准与多样化结合；提高教材质量，开设综合课程，强调整体性教学。该计划是针对2061年哈雷彗星再次临近地球时，美国人应具备的素质，从各科知识发展趋势出发，研究中小学应掌握的概念与范畴而确定的未来课程，充分体现了教育的未来观。
　　　　三、中学生能力结构的重构
　　美国中等教育注重对学生能力的培养，尤其是近几十年来，已由以往的培养学生的认知能力改变为以培养中学生的生存能力、创造能力及综合能力为主。
　　首先，将培养学生的生存能力落到实处。在竞争激烈的美国社会，个人的生存能力显得至关重要。美国中学注重从人生成长阶段进行生存能力培养。劳作课是美国中学一门重要课程，初中生每天劳动1小时，高中生每周劳动7—10小时。〔5〕另外，美国还推出了著名的“生计教育”和“成功起点”活动，旨在培养中学生具备较强的生存能力，进而拥有成功的人生。
　　其次，重视学生创造能力的培养。在举世瞩目的美国80年代基础教育改革中，就把中小学创造力的培养纳入课程结构中，设置了三门相关课程：（1）思维技法课；（2）创造技法课；（3）创造活动课。 目的在于训练学生思维力，激发学生进行创造性想象并引导学生亲自动手去创造。
　　第三，开始着手培养学生的综合能力。美国《2061计划》突出强调了未来的世界更需要人们具备较强的综合能力，并且指出从现在开始就应该为此而确定课程、编写教材、选点进行长期实验。美国人认为面对21世纪激烈的国际竞争，需要调整中等教育培养目标，由过去培养少数“尖子”转变为发展学生的整体素质和综合素质。为此，美国正着手“面向21世纪跨学科学校”〔6〕实验， 试图将几种学科结合成一个活动项目进行教学。
　　　　四、教师队伍结构的重大变化
　　美国中学教师队伍，也发生了巨大变化，突出表现为如下诸方面：
　　年龄结构低龄化。以美国综合中学为例，教师的平均年龄35岁左右，教龄均在8年左右。目前，教师年轻化已构成教师队伍的现代特征。
　　性别结构合理化，仍以综合中学为例，男女教师比例基本持平，且男教师比例略高一些。这与发展中国家教师队伍的性别比例恰恰相反，而合理的教师性别结构对学生身心发展会产生积极影响。
　　知识结构完整化。美国规定了中学教师必须具备如下广博而完整的知识：自我知识、普通知识、教育知识和教师职业知识。教师不仅是学者，更主要的是教学者、交往者和决策者。欲认识和教导学生，首先必须认识自我、丰富自我，同时具备与教师职业相关的多方面的知识与能力。
　　学历结构高层化。由于近二、三十年科技的迅猛发展，美国对教师水平要求日益提高，要求中小学教师必须取得学士、硕士学位甚至博士学位。在《国家为21世纪的师资作准备》的教育调研报告中，美国明确指出所有的教师都要经过研究生阶段的教育学训练。目前，在美国中小学执教的硕士和博士研究生占教师总数的40％以上。
　　业务能力全面化。随着社会现代化水平的不断提高，美国对中学教师业务能力有了全面的要求：教师既能教书又会研究；既会传递理论，又能接触实践，并能够把知识与技能有机地结合于实践；同时具有终生学习能力及开拓能力。
　　资格证书必备化。在美国做中小学教师，资格证书是必不可少的，并且需要通过严格考试方可获得。自1843年美国纽约设立教师资格证书专门机构迄今已一个半世纪，这中间虽然出现过在本世纪30、40—70年代不通过考试颁发证书的现象，但是，自80年代教改至今，始终坚持对中小学教师经过严格考试取得教师资格的做法，且只有持证者才是合法的教师。
　　虽然美国对中等教育进行了重大的观念更新与结构的变革，使得其中等教育发生了巨大变化，但是，变革中所针对的问题仍然不失为今天美国中等教育的显著问题，并且许多问题在西方文化及美国国家与民族中根深蒂固的，很难通过教育变革而得以彻底解决。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本着科学精神，可以从中获得经验，提供启示，以便搞好我国的中等教育改革。只是我们在借鉴别国经验时，不要丢掉本民族优秀的人类文化瑰宝，正如波尔先生所言：“中国具有丰富的文化遗产和传统，这是很宝贵的，希望中国在对外开放和向西方学习过程中不要抛弃他们”。〔8〕
　　注释：
　　〔1〕美国1972《教育修正法》。
　　〔2〕方彤：《战后发达国家的基础教育政策》， 《外国中小学教育》，1996年第5期。
　　〔3〕吴文侃、杨汉清：《比较教育学》，人教社1996年第8版。
　　〔4〕邓志伟：《当代美国中间学校探析》， 《外国中小学教育》，1996年第4期。
　　〔5〕戴本博、张法琨：《外国教育史（下）》第267页， 人教社1996年3月第7版。
　　〔6〕张智学、徐继存译：《美国跨学科学校》， 〔美〕《教育文摘》，1992年3月号。
　　〔7 〕谷贤林：《美国教育中的矛盾性》， 《外国教育研究》，1996年第1期。
　　〔8〕王恩发：《学会关心，迎接21世纪的挑战》， 《外国中小学教育》，1995年第1期。
【责任编辑】钟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