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宋朝的多神崇拜(一)皇室的天地祖宗崇拜:按照君权神授之说,“有天下者,莫重上神之报;为人子者,莫严宗庙之承”。(2)宋朝对前代的吉礼有因有革。北宋前期,“岁之大祀三十”,“中祀九”,“小祀九”。其祭祀对象包括昊天上帝(这不同于道教中的玉皇大帝)、皇地、天皇大帝(北极星,号称“星中之尊”)、五方帝(青帝、赤帝、黄帝、白帝、黑帝)、神州地等。五方帝中的赤帝代表火德,宋人认为本朝“以火德上承正统”,故奉赤帝为感生帝。农业社会中代表土地和谷物,则有太社和太稷。“岳、镇、海、渎之祀”则包括五岳(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北岳恒山、南岳衡山、中岳嵩山,恒山后避宋真宗名讳改称常山),五镇(东镇沂山、西镇吴山、南镇会稽山、北镇医巫闾山、中镇霍山),东、西、南、北四海和淮、江、河、济四渎。祭祀制度在宋朝各代也稍有变更。南宋初,人称“祖宗以来,每岁大、中、小祀百有馀所,罔敢废阙”。祭祀的神总计一千几百个。各种祭典都有繁琐的礼仪,被祀诸神又有各种搭配。如“冬至祀昊天上帝,以太祖配”,宋朝各代皇帝都作为在天享受祭祀的神灵。(3)
三年一次南郊祭天,即昊天上帝,是皇家最隆重的祭典,皇帝“亲郊,合祭天地,祖宗并配,百神从祀”。(4)南郊又是最劳民伤财的祭典。宋太宗时,“三岁一亲祀郊丘,计缗钱常五百馀万”,宋真宗时增至700馀万,而宋仁宗时“明堂”,增至1200馀万。(5)
按古代的传统,装神弄鬼的宋真宗亲往东岳泰山封禅,又至河中府宝鼎县祀汾阴后土,作为祭祀天地的空前盛典,为自己装潢门面。(6)“东封八百馀万,祀汾阴,上宝册又增二十万”,加之崇奉道教的巨额支出,使财政陷入困境。(7)
宋朝天子吉礼中的每一位神,都被赋予专门的庇佑功能。相传商的祖先“高辛妃简狄吞燕卵而生契”,于是“後王以为官”,特设名为高之祀。(8)南宋初,好色的宋高宗在逃难时丧失生育能力,他除了寻医问药外,也乞灵于高,为此举办了隆重的亲祀礼,由宰相秦桧出任亲祠使,本人先“斋于内殿”。(9)今存一首臣僚颂诗说,“则百斯男自可知”,“掖庭应已梦熊罴”。(10)这种迷信活动自然毫无效验,宋高宗最后仍不得不传位于宋太祖的後裔宋孝宗。
在多种神灵中,享有特殊地位的还有孔子和姜子牙,宋朝分别设文宣王庙和武成王庙,又以前代和本朝的名儒和名将“配享”与“从祀”。(11)(二)家庙、祠堂和家神:宋朝文武大臣也可依规定立家庙。(12)皇帝的宗庙和大臣的家庙实际上是将敬祖与信神混为一体了。北宋名臣富弼致仕後,“每早作”,“瞻礼家庙”。(13)宋神宗“皇后侄向子骞妻周氏”对“世间禳事又素所不信,但默祷家庙求?”。(14)宋高宗特准秦桧以最高规格营建家庙,又“诏令礼器局造秦桧家庙祭器”。秦桧死後,其养子秦对家庙所占的风水宝地恋恋不舍,而宋高宗又毫不留情地收回赐第,在其家庙旧址上营造德寿宫。(15)这件事也反映了两人勾心斗角的一个侧面。臣僚有资格设立家庙者,一般须撰文“祭告家庙”。(16)
南宋时,因儒学者创议,品级不够设家庙者又另立祠堂。祠堂内“为四龛,以奉先世神主”。(17)在抚州金溪的陆九渊家族,“每晨兴,家长率众子弟致恭于祖祢祠堂”。(18)宗族的祠堂在宋以後更为流行。平民百姓也有以祖宗为“家神”。他们认为,“祖宗英灵毋有不阴相子孙”。如“信州永丰石井张税院者,家事家神甚谨”,“家人日夕祷之,以冀阴相”。(19)(三)各州县的山川、圣贤等神灵崇拜:国家级的吉礼由皇帝和大臣主持,各州县和民间不得僭越。但各州按朝廷的规定,“祭岳、渎、名山、大川在境内者,及历代帝王、忠臣、烈士在祀典者”。各州县“祭社稷,奠文宣王,祀风雨”。(20) 地方官遇到自然灾害尤其重视对山川神的祈祷。南宋陆九渊任荆门知军,当地“不雨弥月,龟坼已深”,他“谨以元酒茗饮,蓬莱之香,清陂之莲,就所居青田石湾山顶,除地为坛,昭告于是乡五方神祗”。後又“卜日为坛於蒙泉山顶,刑鹅荐血”而“祷雨”。(21)朝廷对各地重要山川之类,往往设立神祠,由朝廷特赐庙额。如江州大孤山圣母祠,宋高宗时赐额显济。泾阳县泾水神祠,宋徽宗时赐庙额普贶。(22)
各州县城的城隍庙,成为宋代神灵崇拜的一大热门。“其祠几遍天下,朝家或锡庙额,或颁封爵”,“至于神之姓名,则又迁就附会”。如“台州则镇安庙,顺利显应王,吉州则灵护庙,威显英烈侯”,“彭州既有城隍庙,又有罗城庙,袁州分宜县既有城隍庙,又有县隍庙”。“神之姓名”,有隆兴府、赣州、建昌军等八个府州军都说是汉代灌婴。宋孝宗时,李异任舒州知州,“有德于民,去郡而卒,邦人遂相传为城隍神”。(23)南宋末,“赵汝澜知澧州”,自称“生为太守,死作城隍”,他死後,当地士民居然为之“建祠立碑”。(24)真可谓是五花八门。
宋代的土地庙崇拜十分普遍。实际上是作为一方的守护神,大至州县,小至一家旅店,也可有“本店土地”。(25)朝廷对一些土地庙也加封号,如“莆田县迎仙驿土地神祠”,南唐时“封平康侯”,宋朝不断加封,最后为“?民显济孚泽侯,妻封协惠夫人”。南宋抗金名将吴?在和尚原大败金军,宋廷特令对当地的土地、山神祠加封,“山神封康卫侯,土地封保安侯”。(26)
宋朝另一类地方祠是历代和本朝的忠臣义士祠庙。永康军导江县李冰庙“爵封至八字王,置监庙官视五岳。蜀人事之甚谨,每时节献享及因事有祈者,无论贫富,必宰羊,一岁至烹四万口。一羊过城,则纳税钱五百,率岁终可得二、三万缗,为公家无穷利。当神生日,郡人醵迎尽敬,官僚有位,下逮吏民,无不瞻谒”,成为宋代有名的大祠庙。开封又为之另立二郎庙。(27)三国时吴将甘宁的昭勇庙在兴国军永兴县池口镇,本人封至昭毅武惠遗爱灵显王,妻熊氏封顺?夫人,“并封其二子曰绍威侯,曰昭灵侯,女柔懿夫人”,“江上神祠皆不及也”。陆游途经此地,也“以壶酒特豕”前往瞻谒。(28)“京师二相公庙在城西内城脚下,举人入京者,必往谒祈梦,率以钱置左右童子手中,云最有神灵”,二相公相传是孔子弟子子游与子夏。(29)
对本朝的名人,如在陕西立下战功的王韶、种世衡、刘沪,北宋末名将种师道,在建康死难的杨邦,守德安有功的陈规,战死于海州的张,夺取金占淮宁府与海州,最后战死的陈亨祖与魏胜,都在不同地点立祠。(30)苏缄在宋神宗时抗击交,牺牲于邕州“邕人为缄立祠”,後朝廷赐额怀忠。(31)
另有一些祠神,却未必有其人。“鄂州城内三公庙,其塑像鼎足而居,不知为何神,邦人事之甚谨”。(32)福建兴化军有林夫人庙,“莫知何年所立”,“凡贾客入海,必致祷祠下,求杯,祈阴护,乃敢行”。(33)广西“横州城外有丛祠,目为婆婆庙,不知何神也,土人颇严奉之”。(34)(四)民间的鬼神崇拜:宋时民间的鬼神崇拜十分广泛。前述各州县祠庙的香火旺盛,都离不开百姓们的出资瞻谒。除城隍庙、土地庙外,民间很广泛的崇拜是灶神,宋人认为,“家有主神,灶为司命,念饮食膳馐之自出”,“司人家一家良贱之命,记人善恶,月晦之日,悉奏天曹”。故人们“切不可对灶吟咏及哭,秽语恶言,烧不净柴,禁厌秽物”,“亦不可用灶火烧香,谓之伏龙屎”。(35)在开封,每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市民“备酒果送神,烧合家替代纸钱,帖灶马於灶上,以酒糟涂抹灶门,谓之醉司命”。临安市民则“不以穷富,皆备蔬食饧豆祀灶”。(36)范成大《祭灶词》则反映了苏州一带的民俗:“古传腊月二十四,灶君朝天欲言事。云车风马小留连,家有杯盘丰典祀,猪头烂热双鱼鲜,豆沙甘松粉饵团。男儿酌献女儿避,酹酒烧钱灶君喜。婢子斗争君莫闻,猫犬触秽君莫嗔。送君醉饱登天门,杓长杓短勿复云,乞取利市归来分。”(37)看来民间迷信中的灶神已非正直之神,人们可以通过“酹酒烧钱”等手段,打通关节,实现天上人间的钱权交易。
宋朝已出现若干行业神,如有田神、蚕神之类。农民“以岁十月农功毕,里社致酒食,以报田神,因相与饮乐,世谓社礼”。(38)四川一带“皆重田神,春则刻木虔祈,冬则用牲报赛,邪巫击鼓,以为淫祠,男女皆唱竹枝”。(39)陆游的《赛神曲》描写了浙东一带的民俗:“击鼓坎坎,吹笙呜呜。绿袍槐简立老巫,红衫绣裙舞小姑。乌臼烛明蜡不如,鲤鱼糁美出神厨。老巫前致词,小姑抱酒壶。愿神来享常欢娱,使我嘉谷收连车。牛羊暮归塞门闾,鸡鹜一母生百雏。岁岁赐粟,年年蠲租。蒲鞭不施,圜土空虚,束草作官但形模,刻木为吏无文书。”(40)反映了贫苦农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宋代衣着以丝麻织品为主,民间祭祀蚕神,“割鸡设醴,以祷妇人寓氏公主”,相传“治堰”,“诛草”,“沃灰”,“室入外人”为蚕神的忌讳。(41)又如严州有招商神祠,“假懋迁之利,以粒斯民”。(42)传说中造字的苍颉又成为胥吏神,“京师百司胥吏每至秋,必醵钱为赛神会”。(43)另一传说人物皋陶,宋时“州县狱皆立皋陶庙,以时祠之”,这至少是东汉以来的遗风。(44)
宋朝还有所谓淫祠。古人认为,“非其所祭而祭之,名曰淫祀,淫祀无福”。(45)有宋一代,民间淫祠层出不穷。“潭州妖妄小民许应於街市求化,呼召鬼神,建五瘟神庙”。(46)新安吴十郎“创神祠於家,值时节及月朔日,必盛具奠祭,杀双羊、双猪、双犬并毛血粪秽,悉陈列於前。以三更行礼,不设灯烛。率家人拜祷讫,不论男女长幼,皆裸身暗坐”。(47)又如一刘姓平民,“因衰老,遂供洒扫之职於洞庭之滨”,“假鬼神之说”。他死後,居然被巫祝们建刘舍人庙,“塑而祀之”,“谓其能兴风云,神变化”。(48)
不少南方少数民族也是“畏鬼神,喜淫祀”。他们“初夏徙居数日,以舍祖居”,认为“否则有祸,名走鬼”。瑶人以盘瓠为始祖,每年“岁首”祭祀。(49) 淫祠的出现,大抵都有人装神弄鬼之所致。如“刘良思元充庙祝,伪作神降,破狱出囚”。他被“编置邻州”後,又“逃归,仍前在庙,占据神祝”。(50)“益都屠儿满义”,“绝不畏鬼神,醉经丛祠,辄指画谩骂”。清元真君庙巫祝袁彦隆设法投毒,使满义在“詈神”时七窍流血身亡,“谓义触神之怒而致祸”。於是,人们“争捐金钱入庙,祠宇大兴”。(51)费兖也记载一个相似的故事,“江东村落间有丛祠”,“巫祝附托以兴妖,里民信之,相与营葺,土木?盛。有恶少年不信,一夕被酒入庙,肆言诋辱”。於是巫祝们在祀酒中置毒,少年饮後“仆地死”。结果“祈禳者云集,庙貌绘缮极严,巫所得不胜计”。(52)
更有甚者,如荆南府一带,流行“腾邪神”,须“杀人”以祭。(53)在湘阴等地,“多有杀人祭鬼之家,平时分遣徒党,贩卖生口,诱略平民,或无所得,则用奴仆,或不得已,则用亲生男女充代,脔割烹炮,备极惨毒”。(54)“浙东又有杀人而祭海神者,四川又有杀人而祭盐井者”。(55)
宋朝官府经常禁止淫祠。宋徽宗虽耽溺道教,却“诏开封府毁神祠一千三十八区”。(56)宋理宗时,胡颖在浙西路和湖南路“毁淫祠数千区”。(57)
总的说来,宋代神祠的规模和数量超过了佛寺。统治者和被统治者都信奉神灵,也都利用神灵愚弄他人,或被他人愚弄。神祠对人们不能说没有道德约束力,但人们也有利用神祠为非作恶者。(五)山川神灵的拟人化倾向:除古代圣贤、当代名人外,很多山川等非人的神灵,也往往被赋予人的外形,这应与朝廷对神祠赐庙额和封号有关。按宋神宗时规定,“诸神祠无爵号者赐庙额,已赐额者加封爵”,爵分侯、公和王三等,女神封号分夫人和妃两等,神仙封号分真人和真君两等。(58)此类封号也会出现一些荒唐的笑料。北宋经学家张载“定龙女衣冠,以其封善济夫人,故依夫人品”。理学家程颐反对说,“龙既不当被人衣冠”,天下“龙女有五十三庙,皆三娘子。一龙邪?五十三龙邪?一龙则不应有五十三庙,五十三龙则不应尽为三娘子也”。(59)
尽管如此,宋代也并非所有的神灵必具人形。宋朝官方的火神是大火。(60)自波斯拜火教传入中土,後称祆教,至唐末大衰。宋时已不成其为宗教,但开封、镇江等地仍有祆庙,其实是作为民间的火神,庙内则有庙祝。(61)宋哲宗时对西夏战争,筑平夏城,“有蜥蜴三见于此,居民祠之,水旱祷即应”。宋徽宗时,“赐庙额昭顺,及封其一曰顺应侯,二曰顺贶侯,三曰顺佑侯”。(62)三个蜥蜴居然成神封侯。南宋临安为一白猿建庙,作为“福神”。(63)又如“大江以南”有名为“五通”等神祠,“村村有之”,传言其形“如猴猱,如龙,如虾蟆,体相不一”,“大抵与北方狐魅相似”。(64)“宣州南陵县旧有蜂王祠”,“巫祝因以鼓众,谓为至灵,里俗奉事甚谨”,这又是以“蠢蠢小虫”为神灵。(65)又有“乌龟大王庙”,(66)以乌龟作神灵。(67)
二、辽朝的多神崇拜
辽的统治民族虽为契丹族,而礼制方面却以“汉仪为多”。(68)契丹人“好鬼而贵日”,实际上是以太阳为自然崇拜,“每月朔旦,东向而拜日,其大会聚,视国事,皆以东向为尊,四楼门屋皆东向”。(69)这不同于汉人皇帝上朝,房屋建筑等,以南向为尊。辽朝举行大典礼,“祭告天地、日神,惟不拜月”。(70)
契丹人的“福神”名“君基太一神”,据说辽太祖时,“君基太一神数见,诏图其像”。契丹人认为,“其神所临之国,君能建极”,“民享多福”。(71)
辽朝依住仿汉制,“设天地、神祗位于木叶山”,为“契丹九庙所在”。(72)木叶山大致在今内蒙古昭乌达盟一带,在宋使眼里,其实是一座平常的山,“兹山亦沙阜,短短见丛薄”。(73)传说有神男和神女,分别乘白马和灰牛车“至木叶山”“为配偶,生八子”,成为契丹八部的祖先。辽帝在此举行大典时,“杀白马、灰牛以祭”。(74)宋使彭汝砺赋诗说:“使者东来说契丹,翠舆却自上京还。绣旗铁甲兵三万,昨夜先朝木叶山。”(75)契丹人崇拜“掠胡奥”,汉语译为“赤娘子”,一说是“阴山七骑所得黄(潢)河中流下一妇人,因生其族类。其形木雕彩装,常时于木叶山庙内安置”。(76)
辽朝的另一重要神祗是黑山,位于今内蒙古昭乌达盟境内,当时属庆州。黑山“苦寒”,契丹人认为,他们死後,“魂皆归此”。黑山犹如中原的“岱宗”,即泰山,每年冬至,辽的五京“进纸造人马万馀事,祭山而焚之。俗甚严畏,非祭不敢近山”。(77)长白山也是辽代的一大圣地,传言为“白衣观音所居,其山禽兽皆白,人不敢入,恐秽其间”。(78)
辽朝的神灵尚有火神、(79)路神、军神等。皇帝亲征,“立三神主祭之,曰先帝,曰道路,曰军旅”。(80)契丹人还有鹿神,“每出猎,必祭其神,以祈多获”。(81) 辽朝境内也有一些祠庙。比较特殊的,是在古北口为被俘而死的宋将杨业立庙。不少宋使都为此祠留下诗句,“威信仇方名不灭”,“尝享能令异域尊”。(82)又如“蔚州城内浮图中有铁塔,素著灵验,郡人事之甚谨”。(83)看来此类祠庙与宋朝祠庙相类。
三、金朝的多神崇拜
女真人作为一个落后民族,夺据中原後,不仅接受了“宋故礼器”,连宋帝礼拜的神祗,自昊天上帝以下,也几乎照单全收。金世宗说:“我国家绌辽、宋主,据天下之正,郊祀之礼岂可不行。”(84)
金朝虽沿用宋制,对各种祭神仪式也刻意求工,但因并不占有长淮以南的土地,对若干山川的祭祀,只能采用变通的办法。如“立夏,望祭南岳衡山、南镇会稽山于河南府,南海、南渎大江于莱州”。(85)女真人最初对孔子大不敬,到曲阜“指其像而诟曰:尔是言夷狄之有君者”。後来渤海人高庆绪对他们说,孔子是“古之大圣人”,於是女真贵族又将掘墓者“皆杀之”。(86)金熙宗开始“立孔子庙於上京”,亲“诣文宣王庙奠祭,北面再拜”,称孔子“使万世景仰”。金朝也设武成王庙,降黜一部分历史上的名将,而增加了本朝的功臣为“配祀”。(87)
女真人“本无宗庙”,亦无上京的地名,一般称为“御寨”或“皇帝寨”,建一乾元殿,“四围栽柳”。经汉人建议,方设祖庙,“筑室於内之东南隅,庙貌祀事虽具制度,极简略”。北宋灭亡后,金人驱逼宋宫俘虏一千馀人,“肉袒于庙门外”。後金海陵王迁都大兴府,方设太庙,作为完颜皇室祖宗崇拜的所在。(88)
此外,金朝也设置若干有女真族特色的山川神灵崇拜。长白山作为“兴王之地”,并沿袭辽礼,认为是“白衣观音所居”,“封兴国灵应王,即其山北地建庙宇”。混同江封兴国应圣公。上京护国林神被封为护国嘉应侯,大兴府皇陵所在地大房山神被封为保陵公。泸沟河经常泛滥成灾,“特封安平侯”。金太祖灭辽时驻兵的旺国崖,被改名静宁山,後“册山神为镇安公”。金世宗每年夏秋往金莲川避暑,途经冰井,其孙完颜 (麻达葛)出生,便将此山命名为麻达葛山,後改名胡土白山,“封山神为瑞圣公”。这两座山位于抚州境内,在今张家口一带。此外,叶鲁和完颜谷神“创制女直文字”,也“依苍颉立庙于例,官为立庙于上京纳里浑庄”。(89)
金朝的广阔汉人居住区,仍沿袭原有的多神崇拜。如汾阴后土祠“盖汉唐以来故址,宫阙壮丽”,女真人也“斋洁致祭”(90)金海陵王时,“泰安守不室里”“款谒东岳庙,遍礼群祠”。(91)“绛州骨堆有龙女祠,其下泉一泓,可灌民田万亩左右”,“女真人菩察为郡守”,为龙女的三子立祠。(92)“河中府大旱”,府尹特请高僧祷雨,建造龙庙,“请额於朝”。(93)
四、西夏等的多神崇拜
党项人崇拜鬼神和自然物,“所居正寝,常留中一间,以奉鬼神,不敢居之,谓之神明”。(94)即使在佛教发达後,仍有“山神、水神、龙神、树神、土地诸神等”崇拜。(95)西夏景宗元昊即位後,“自诣西凉府祠神”。(96)在西夏文字典《文海》中,还有天神、地神、富神、战神、守护神、飞神等。(97)
大理也存在多神崇拜。在点苍山“中峰之下有庙焉,是为点苍山神,亦号中岳”,民间认为此山“神龙所宅,岁旱祈祷,灵贶昭著”。(98)白族等也有祖宗崇拜,“每岁以腊月二十四日祀祖,如中州上冢之礼”。(99)
位于西部的于阗“俗事妖神”,“喜鬼神而好佛”,(100)除佛教外,也有鬼神信仰。高昌回?也“俗事天神”。(101)但侍奉的鬼神已不知其详。(1)《名公书判清明集》卷14《约束诸庙庙祝》。(2)《宋会要》礼28之9。(3)以上叙事参见《宋史》卷98至103《礼志》。(4)《宋史》卷101《礼志》。(5)《宋史》卷179《食货志》。(6)《续资治通鉴长编》卷70,卷75,《宋史》卷104《礼志》(7)《宋史》卷179《食货志》。(8)《事物纪原》卷2《高》。(9)《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156绍兴十七年二月甲辰,乙巳,《宋史》卷103《礼志》。(10)《松隐文集》卷17《宫词》。(11)《宋史》卷105《礼志》。(12)《宋史》卷109《礼志》。(13)《邵氏闻见录》卷9。(14)《夷坚甲志》卷12《向氏家庙》。(15)《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155绍兴十六年二月癸丑,《宋史》卷109《礼志》,《宋会要》礼12之3-4,《史》卷2《行都南北内》。(16)《海陵集》卷22《焚黄祭告家庙祝文》。(17)《家礼》卷1《通礼·祠堂》。(18)《鹤林玉露》丙编卷5《陆氏义门》。(19)《湖海新闻夷坚续志》後集卷2《家神送物》。(20)《宋史》卷98《礼志》。(21)《陆九渊集》卷26《石湾祷雨文》,《荆门祷雨文》。(22)《宋会要》礼20之60,114。(23)《宾退录》卷8。(24)《湖海新闻夷坚续志》後集卷2《赵守为城隍》。(25)《湖海新闻夷坚续志》前集卷1《弃妻折福》。(26)《宋会要》礼2之19——20。(27)《事物纪原》卷7《广济王》,《灵惠侯》,《夷坚支丁》卷6《永康太守》,《夷坚丙志》卷9《二郎庙》。(28)《宋会要》礼2之30,《渭南文集》卷46《入蜀记》。(29)《夷坚乙志》卷19《二相公庙》,《梁溪漫志》卷10《二相公庙乞梦》。(30)《宋会要》礼2之40——44,169,21之62。(31)《宋史》卷446《苏缄传》。(32)《夷坚支戊》卷6《三公神》。(33)《夷坚支景》卷9《林夫人庙》。(34)《夷坚三志辛》卷8《横州婆婆庙》。(35)《海陵集》卷22《祭灶文》,《湖海新闻夷坚续志》後集卷2《灶神现身》,《夷坚丁志》卷20《杨氏灶神》。(36)《东京梦华录》卷10《十二月》,《梦粱录》卷6《十二月》。(37)《石湖居士诗集》卷30。(38)《事物纪原》卷8《赛神》。(39)《太平寰宇记》卷137《开州》。(40)《剑南诗稿》卷29。(41)《蚕书·祷神》。(42)《景定严州续志》卷4。(43)《石林燕语》卷5。(44)《泊宅编》卷4。(45)《礼记·曲礼》。(46)《宋会要》礼20之12。(47)《夷坚支癸》卷3《独脚五通》。(48)《名公书判清明集》卷14《不为刘舍人庙保奏加封》。(49)《宋史》卷495《抚水州》,《溪蛮从笑》,《文献通考》卷328引《桂海虞衡志》。(50)《名公书判清明集》卷14《刘良思占充庙祝》(51)《夷坚支甲》卷9《益都满屠》。(52)《梁溪漫志》卷10《江东丛祠》。(53)《续资治通鉴长编》卷73大中祥符三年二月乙巳。(54)《名公书判清明集》卷14《行下本路禁约杀人祭鬼》。(55)《宋会要》礼20之14。(56)《宋会要》礼20之14。(57)《宋史》卷416《胡颖传》。(58)《宋会要》礼20之6—7。(59)《鸡肋编》卷下。(60)《事物纪原》卷2《大火》,《宋史》卷103《礼志》。(61)《墨庄漫录》卷4,《东京梦华录》卷3《大内西右掖门外街巷》,《至顺镇江志》卷8。参见陈垣《火祆教入中国考》。(62)《宋会要》礼20之144。(63)《湖海新闻夷坚续志》後集卷2《猿为庙神》。(64)《夷坚丁志》卷19《江南木客》。(65)《夷坚支乙》卷5《南陵蜂王》。(66)《名公书判清明集》卷14《巫觋以左道疑众者当治士人惑於异者亦可责》。(67)关于宋朝的多神崇拜,参见《宋史研究论文集》1987年年会编刊程民生《神权与宋代社会》,姚瀛艇主编《宋代文化史》第十七章第二节程民生撰《多神崇拜》,《世界宗教研究》1992年2期程民生《论宋代神祠宗教》。(68)《辽史》卷49《礼志》(69)《新五代史》卷72《四夷附录》。(70)《辽史》卷34《兵卫志》。(71)《辽史》卷1《太祖纪》,卷116《国语解》。(72)《辽史》卷49《礼志》,《鄱阳集》卷12《再和子育韵》。(73)《栾城集》卷16《木叶山》。(74)《辽史》卷37《地理志》,《契丹国志·契丹国初兴本末》,《宋会要》蕃夷2之10。(75)《鄱阳集》卷12《再和子育韵》。(76)《说郛》卷38《重编燕北录》。(77)《辽史》卷32《营卫志》,卷37《地理志》,卷53《礼志》,《契丹国志》卷27《冬至》,《说郛》卷3《使辽录》。(78)《契丹国志》卷27《长白山》。(79)《辽史》卷49《礼志》。(80)《辽史》卷51《礼志》。(81)《辽史》卷116《国语解》。(82)《苏魏公文集》卷13《和仲巽过古北口杨无敌庙》,《公是集》卷28《杨无敌庙》,《栾城集》卷16《过杨无敌庙》,《鄱阳集》卷4《古北口杨太尉庙》。(83)《夷坚甲志》卷1《铁塔神》。(84)《金史》卷28《礼志》。(85)《金史》卷34《礼志》。(86)《鸡肋编》卷中,《松漠记闻》卷下。(87)《金史》卷4《熙宗纪》,卷35《礼志》,卷105《孔传》。(88)《会编》卷166《金虏节要》,卷244《金虏图经》,《靖康稗史笺证》的《宣和乙巳奉使金国行程录》和《呻吟语》,《大金国志校证》卷33《燕京制度》。(89)《金史》卷6《世宗纪》,卷9《章宗纪》,卷24《地理志》,卷35《礼志》,《松漠记闻》卷下。(90)《夷坚甲志》卷1《黑风大王》,《夷坚支甲》卷2《黑风大王》。(91)《夷坚支甲》卷1《淑明殿马》。(92)《夷坚支甲》卷8《绛州骨泉堆》。(93)《夷坚支甲》卷1《河中西岩龙》。类似记载参见《夷坚支甲》卷2《阳武四将军》,《续夷坚志》卷1《刀生花》,《济源灵感》,卷2《天赐夫人》,卷3《三姑庙龙见》。(94)《梦溪笔谈》卷18。 (95)《甘州黑水建桥碑》,转引自《西夏史论文集》白滨《从西夏文字典〈文海〉看西夏社会》。(96)《宋史》卷485《夏国传》。(97)参见《西夏史论文集》白滨《从西夏文字典〈文海〉看西夏社会》。(98)《大理行纪》。(99)《说郛》卷36《云南志略》。(100)《新五代史》卷74《于阗传》,《宋史》卷490《于阗传》。(101)《契丹国志》卷26《高昌国》。
作者:王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