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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时空的角度来感悟徐志摩诗歌中的意境

更新时间:2006-03-25 00:00:00作者:未知

 

          一首好诗,往往是意境深远,具有强烈感染力的作品;一个好诗人,往往是心包万千、神游八方、情感丰富、物我共融,不受时空限制。我国现代诗人徐志摩的诗就是这样的诗,人就是这样的人。
读徐志摩的诗,恰如听一曲曲如泣如诉的好歌,挟带着一股强大、雄浑又婉约的穿透力量,将读者一下带入他的诗歌意境中,诗人的爱恨情愁,诗人的喜怒哀乐,统统展现在你面前。在这人与人、物与物,情与情构建、交织而成的意境里,你将会被深深打动,仿佛在一瞬间就被诗人带入到或是凄婉哀转、或是情思澎湃的精神世界里。


诗歌的意境,就是诗人强烈的思想感情(意)和生动的客观事物(境)相契合,在艺术表现中所创造的那种既不同于真实生活,又可感可信,并且情景交融、形神兼备的艺术境界。徐志摩便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位最善于创造诗歌意境的诗人,他的许多诗都具有“可闻不可见,可睹不可取”的意境之美。由于时空因素是诗歌意境的前提和基础,因此从时空的角度来把握并感悟其诗歌中的意境,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本文就以此从三个方面来谈一下我对徐志摩诗歌意境的一些感悟和粗浅的认识。

一、   从时空的“实”与“虚”、“形”与“神”的关系

来感悟徐志摩诗歌中的意境


“意境”是诗歌的灵魂。是诗人用诗句带给读者的一种心灵和精神上的感受,诗歌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时空构成了诗歌意境的基础,而诗歌这种意境的营造,又是时空中“实”与“虚”的矛盾统一。“虚实相生”是中国艺术家时空观念的一个重要表现。在诗歌中,时空中的“实”与“虚”是相对的,正所谓:有者为实,无者为虚,简单地说就是言物言景为实,而抒情言志为虚。“实”就是诗歌展现在时空中我们所能感受到的实象、实事、实境,也就是诗歌中的一些具体事物和景物,我们可以把它看做是具体事物中的“形”。“虚”则是诗人带给我们的一种想象空间,是直觉中看不见、摸不着的,但却又能从作品的字里行间体味出诗人的情感世界,也就是诗歌中所谓的“借景、借物言志”中的“情和物”。我们可以把它看作是诗歌展现在时空中的“神”。

在徐志摩的作品中,“虚”与“实”是互相渗透、互相转化的,达到了一种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的境界,这大大丰富了其作品的意象,开拓了整个作品的意境。阅读徐诗,我们往往能感觉到他并不是以“生理之眼”观看自然之势,而是以“心理之眼”观照天地景观。他用心去感悟天地之物,用心去把握广阔深远的时空。以“精骛八极,心游万仞”创造了其诗歌特有的时空美,为我们营造了一种令人心醉的意境美。

如徐志摩的那首《沪杭车中》:

匆匆匆!催催催!

 一卷烟,一片山,几点云影,

一道水,一条桥,一支橹声,

一林松,一丛竹,红叶纷纷:

艳色的田野,艳色的秋景,

梦境似的分明,模糊,消隐,——

催催催!是车轮还是光阴?

催老了秋容,催老了人生!

在这首诗中,徐志摩连用了九个名词:烟、山、云、影、水、桥、橹声、松、竹、红叶,描写了富有特征而又互有联系的景物,以概括而巧妙的艺术构思组成了一幅江南秋色图——“实境”和“形”,而“虚境”和“神”——则是光阴易逝、人生易老的感叹,这一声感叹就是通过作者眼中飞逝而过的景物,通过“匆匆匆!催催催!”两组拟声词,这逼人惊醒的声音;通过梦境中的大自然由分明而“模糊,消隐”,这原本浑然一体却被切割成零碎的片断;通过车轮这一富于流动的意象烘托出来的。诗中描写景物的九个名词正是九个自然意象,每个意象都牵连着作者感悟时间流逝的痛苦。它们有机地组成了密集的意象群,用典型的意象与意象的叠加的方式,渲染了一种车窗外景物匆匆而过的氛围,并借此来体现作者感叹人生时光飞逝的一种忧伤心境。这种看似简单的意象组合,却出人意料地产生可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再如徐志摩的那首最著名的作品《再别康桥》: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

作品第一节连用三个“轻轻的”,实写作者只身悄悄来到和离开康桥时的情景,却在悄无声息中透露了难分难舍的离情,并且以轻微跳跃的节奏,哄托出了作者缓步飘然而去的形象。第二至第六节,用披着夕照的金柳,软泥上的青荇,树荫下的水潭,以及 “梦/寻梦”,“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放歌,/但我不能放歌”,“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四个叠句,来描写诗人在康河里泛舟寻梦的意境。最后一节则又以三个“悄悄的”与首阙回环对应。这七节诗意境鲜明,富有流动的画面美,几乎每一节都包含一个可以画得出的画面。这些画面有的是从视觉上感受的,有的是从触觉上感受的,而作者正是将自己所感受到的景物用多角度的方式,用一系列动作性很强的词语将其描绘出来,便在我们展开了一种动态的、立体的画面。

这首诗虽是一首离别诗但却构思新颖,不落俗套。首先是将告别对象由人间向天空“西边的云彩”转移,给人清新飘逸之感;其次是这首诗只着色绘景而不摹声,以“轻轻”“悄悄”“沉默”造成一种寂然无声的寂静环境,为离别创造了一种特殊的气氛;第三,写入诗中借以寄情的物象是“云彩”“金柳”“柔波”“青荇”“青草”“星辉”等自然物,这种独具特色的意象选择,为我们营造出一种清新感。第四,诗中大量的拟人、比喻、象征手法,把那些无情的草木变得不仅情意淳厚而且具有灵心慧性,例如:将“河畔的金柳”大胆地想象为“夕阳中的新娘”,使无生命的景语,化作有生命的活物,使诗人与客观物象完全融为了一体。 “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突出了“我中有景”;而“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小草!”——恰恰又展现了“景中有我”,此时诗人的情意已完全融于康桥的景致之中,而在客观景物的背后涌动着的则是诗人情感的潜流。

全诗语句舒缓轻柔、淡雅清丽,为我们呈现出梦幻般的意境。诗人似乎是以康桥的美景为线索,来抒发自己对康桥依依惜别的深情,但实际上却是借此情此景来抒发自己内心的感慨:在历经了生活的磨难,尝尽了情感的风霜之后,内心深处涌动的难以割舍的情感、心口隐隐的美丽伤痛,都可以在回归自然,融合自然中得到解脱。当然这种感慨是与他的人生理想分不开的。他认为生活是痛苦的,只有自然是纯洁的,要救治这个社会和人们,最好的办法是回归自然的单纯,而“康桥世界”恰恰正是他心灵深处的“自然保护区”。

“一切景语皆情语”,借景抒情和借物言志是诗歌的主要抒情方式,在徐志摩的诗歌中,还有很多作品都是以借景借物来抒发自己情感的。例如:作者在《雪花的快乐》中以“雪花”;在《为寻一颗明星》中以“明星”来抒发自己对人生理想的热烈追求。所以要真切地感悟徐志摩诗歌中的意境,最基本的途径就是要由外而内地透过景、物去把握其最真实的情感。

 

二、从心理时空的情感性与超越性来

把握徐志摩诗歌中的意境

 

心理时空又叫主观时空,是诗人心灵的意识化。情感性是指艺术时空表现出诗人的审美情感,而情感是诗歌创作中最活跃的心理因素,没有情感,就不会有诗歌;同时情感也是诗人在创作时的前提和基础,诗歌中的语句都是围绕诗人的情感而展开的,情感在诗中起着支配作用。诗歌中的情感只有在诗歌时空的压缩、延伸和幻化中被表现的最为强烈。

时空在诗歌中有时可以被诗人压缩,有时也可以被延伸,如徐志摩的诗歌《生活》:

阴沉,黑暗,毒蛇似的蜿蜒,

生活逼成了一条甬道:

一度陷入,你只可向前,

……

诗中的“生活”在一开始就被诗人压缩并丑化为“一条甬道”。它不仅狭窄,而且阴沉、黑暗,连一点光明和希望都没有,更甚者是它还象“毒蛇似的蜿蜒”曲折、险恶、恐惧。而在这压缩的时空里,“人”还要在“生活”的“甬道”中经受痛苦绝望的煎熬。随后诗人又写道:

手扪索着冷壁的粘潮,

在妖魔的脏腑内挣扎,

头顶不见一线的天光

这是诗人在将“生活逼成了一条甬道”这一意象进行时空压缩后又将“甬道”的感受拓展开来,使之具体化、形象化。而正是这些具体、形象的感受延伸出了诗人对“生活”的一种感悟:

这魂魄,在恐怖的压迫下

除了消灭更有什么愿望?

这句无可奈何的反问,体现出诗人主动放弃生活的生活态度。这首诗很短,却极富有感染力,诗中,诗人把“生活”比喻成“甬道”,然后以这一意象为出发点,把各种丰富的人生经验压缩为“阴沉,黑暗,毒蛇”这些生动的艺术形象,而“冷壁”、“妖魔”、“天光”等意象则是具体揭示“甬道”的特征,这些意象独立看并无什么更深的意义,但在“生活”如“甬道”这一大背景下将其组合起来,就强化了作品对“生活”的否定性质。而诗人也就通过时空压缩和延伸的作用力,为我们展现出一个完整的精美的艺术世界。

时空在诗歌中还常常被诗人幻化。如徐志摩的《黄鹂》中的第二节:“等候它唱,我们静着望,/怕惊了它。但它一展翅,/冲破浓密,化一朵彩云;/它飞了,不见了,没了/像是春光,火焰,像是热情。”这几句即是黄鹂展翅飞翔的绝妙写照,也诗人思想感情的流露:他感叹春光、火焰,热情,一闪即逝,而那只展翅飞走的黄鹂也象征着他那远去的“爱、自由,美”的理想;可他却只能无奈地观望,那年青时的一腔热情也被那只远去的黄鹂鸟带得杳无踪迹了。诗歌的这种时空压缩、延伸乃至被幻化,都是因为诗歌的情感在其中起了支配作用,同时也反映了情感在诗歌时空中的运动状态。而徐志摩诗歌独特的艺术魅力正是缘于他 “缘情造文”,用“心”沟通,因此要把握其诗歌的意境从心理时空的情感性来着手也是非常必要的。

超越性是指诗歌时空对现实时空的反映具有虚幻性、能动性和自由性,诗歌时空常常超越了客观的实际可能性。诗歌时空对现实时空必须有所突破和超越,没有对现实时空的超越就不会有诗歌时空。超越性是诗歌时空最重要的特性。这种超越性同时也反映着诗歌时空的情感性。在诗歌创作中,诗人往往采用浓缩、变形、暗示、巧合等手段对现实时空加工改造,通过“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焉动容,视通万里”的想像活动,冲破和打碎现实时空的局限和束缚,使之满足抒情言志的需要,满足对时空无限性的追求。徐志摩的诗歌长于想象,善用比拟。《起造一座墙》写在热恋中的人希望对方:“……有纯钢似的强,/在这流动的生里起造一座墙;/任凭秋风吹尽满园的黄叶,/任凭白蚁蛀烂千年的画壁;/就使有一天霹雳震翻了宇宙,/也震不翻你我‘爱墙’内的自由!”在这里徐志摩运用了三组不同的意象构成一个层层深化的语意序列,将他追求坚贞爱情,追求自由人生的情感形象生动的表现出来。仔细品味作品,我们可以感觉到诗歌时空已随着诗人意识的流动而转移了,他仅用一了句“在这流动的生里起造一座墙”就突破和超越了现实时空的束缚,为自己的情感插上了想象的翅膀。再如徐志摩的另一个作品《为寻一个明星》,这是一个表现与外部现实中的黑暗、庸俗和守旧的生活世界相对抗的作品,这类作品在大多数诗人的笔下都是从广阔的生存现实和社会经验意识中进行描述的,这是一种只重视内容形态而忽视美感的创作方式。而徐志摩的这首诗却没有直接地表述我们这个生存世界的实在内容,而是通过探索语言所支配的整个感觉领域:既包容、又超越,从而最终以一个独立的艺术与美学的秩序呈现在人们面前:拐腿的瞎马、骑手、明星、荒野、天空、黑暗,这些具体的意象全不是指向现实生活内容的,诗人只是借用了一些非诗性的言语,却把握住了词语功能的生长性,到达了通常文字难以达到的境界,让我们体会到了灵魂的悲凉和诗人美丽的挣扎。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这首诗已经从个别经验里飞腾、超越出来了。

超越性在徐志摩的诗歌中比比皆是,充分显示了他不凡的艺术才华和感悟力。同时也为我们从心理时空的情感性与超越性来把握其诗歌中的意境找到了切入点。

 

三、从词语自身的空间来感悟徐志摩诗歌中的意境

 

词语自身也存在着空间,词与词的不同组合,其实就体现了词语在不同条件下的空间状态。而词语中包含的句与句之间相互对立背向而驰的关系所产生的独特“张力”,能更好地渲染诗歌的意境。所谓“张力”通俗点说,可看作是在整体诗歌的有机体中却共存着的互相矛盾、背向而驰的辨证关系。一首诗歌,总体上必须是有机的,具备整体性的,但内部却允许各种各样的对立和共存,从而产生独特的“张力”结构。充满“张力”的诗歌,才能蕴含深刻、耐人咀嚼、回味无穷。因为只有这样的诗歌才不是静止的,而是“寓动于静”的。如徐志摩的作品《偶然》: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诗中“你/我”就是一对“二项对立”,或是“偶尔投影在波心,”或是“相遇在海上,”都是人生旅途中擦肩而过的匆匆过客;“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都以“二元对立”式的情感态度及词语上的“矛盾修辞法”而呈现出充足的“张力”。尤其是“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这一句,“你”、“我”因各有自己的方向在茫茫人海中偶然相遇,交会着放出光芒,但却擦肩而过,各奔自己的方向。两个完全相异、背道而驰的意向——“你有你的”和“我有我的”恰恰统一、包孕在同一个句子里,归结在同样的字眼——“方向”上。其实纵观全诗,这种“张力”这种“背悖”早在诗题和文本之间就已体现了。“偶然”是一个完全抽象化的时间副词,在这个标题下写什么内容,应当说是自由随意的,而作者在这抽象的标题下,写的是两件比较实在的事情,一是天空里的云偶尔投影在水里的波心,二是“你”、“我”(都是象征性的意象)相逢在海上。如果我们用“我和你”,“相遇”之类的作标题,虽然未尝不可,但诗味当是相去甚远的。若用“我和你”、“相遇”之类谁都能从诗歌中概括出来的相当实际的词作标题,这抽象和具象之间的张力,自然就荡然无存了。

尽管单独的词语之间有一种对立的存在,但这些词语在诗人独特的想象力的统辖下,最终达成了一种协调,带给我们一种独特的心灵上的震撼力,这是因为它们内部之间暗含着一种逻辑关系,因此我们在赏析徐志摩的诗歌时,就要找到这种逻辑关系,这对我们能够全面领会其诗歌中的意境是很有帮助的。

纵观徐志摩的诗歌,满目都是轻灵飘逸、柔美流丽的诗句,他虽已“悄悄的”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但他的诗歌将具有永恒的生命,穿越时间,穿越空间……。“书山有路,学海无涯”。我们只有静下心来,潜心细读,深入钻研,才能跨越时空、跨越地域,才能与诗人达到情与感的交流,才能真正进入诗人的意境之中,领悟和感受到诗人的创作真谛,以上认识也只是我本人作为后学之辈的一种揣摩。对于诗人的浩瀚与博大,实在是沧海一粟,为此在今后的学习中还需运用所学的知识,多种角度的去理解和领会徐诗的独特魅力,这对我们能够准确把握其诗的特色和成就是很有帮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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